母亲这样说，也这样做。

　　那年夏天，正是荔枝成熟的季节。父亲不小心扭伤了腰，一时干不了粗重活。我家果园的几亩荔枝，全靠母亲一人摘取。那些天，母亲三更半夜起床摘荔枝，再载到镇上收购点去卖。卖完荔枝后，又马不停蹄赶去学校上课，累得不成样。父亲心疼她，想花点钱，请人摘荔枝算了。可母亲不同意。她说，荔枝又不多，最多也是摘个三五天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父亲事后对我们说，你们的母亲，坚韧得像磐石。

　　母亲能吃苦，心地也善良。

　　在当时不富裕的条件下，勤劳的母亲总能变戏法似的，不时为我们煮些本土小食，给我们打打牙祭。这些地方小食，有煎堆、“狗耳朵”、叶贴、水糕等。母亲最拿手的，是煮水糕。遇上某个空闲的日子，母亲会一大早去村头的猪肉摊前排队，买上一小块新鲜的猪肉。母亲把肉洗干净，切成方丁，细细的，每一粒都一般大小。然后，把、花生米炒熟，细细碾碎，连同肉粒一起，拌上一小勺虾酱、盐、香油，再倒在先前和好的米粉水中，搅拌均匀，就可以煮了。水糕煮熟后，母亲麻利地洒上点葱花，用小刀划成均匀的方块，我们尝上一口，味道一流。母亲总会叫我先拿点给对面的二叔婆和她孙女小青吃。小青和我同年，我们常在一起玩。她父母早几年随亲戚到深圳当建筑工，很少回来。长年累月，家里只有她和年迈的奶奶在。

　　那年冬天，天气寒冷无比。如刀的北风呼呼刮着，人一出门，脸面被刮得生疼。那天，母亲又煮了水糕。煮熟后，一如既往叫我拿一碟给小青。年幼的我端着水糕，刚一开门，被门外的寒风冻得一阵哆嗦，手不自觉跟着一抖，那碟喷香的水糕全掉在地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泥巴，惨不忍睹。母亲闻讯而来，忙捡起碟子，说没什么大不了，再拿一碟送去，就行了。我看到家里只剩下两碟水糕，分量不多，也许仅够我们吃。便撅起嘴，带点赌气，说：“不想去，水糕刚够我们吃呢！”

　　母亲听了我这话，有点生气。她叫姐姐把另一碟水糕拿给小青后，一改平日温柔，开始狠狠批评我。她说：“你知道吗？‘独食难肥’！不懂分享的人，是自私的人。自私的人，谁和你交朋友？”那是母亲第一次用那么重的语气说我。

　　如今，我已为人妻为人母，可母亲当年这句“独食难肥”的本土方言，却深深印在我心上，时刻提醒我，做人，不能光想着自己。

　　我结婚后，常会带儿子回娘家。这时的母亲，已退休在家。尽管岁月的雪花，已染白了她的黑发，可母亲，依然保持着她一贯的勤快，善良。

　　那次，我和儿子回去看她。她知道了，一大早弄好煮水糕的各种材料，说等我们一到，马上就能吃到喷香的水糕。水糕煮好后，母亲拿出一碟，给邻居送去。年幼的儿子见他外婆端起水糕往外走，像想起了什么，对他外婆说，他也想拿点水糕给别人吃。母亲问他想拿给谁，儿子一脸认真地回答：“拿给我邻居那个小伙伴呀！平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妈妈都让我拿点给他。这水糕这么好吃，我也拿点他尝尝！”母亲听了，笑得合不拢嘴。那一刻，看着母亲笑得那么开心，我的心里，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感谢母亲。感谢她多年来对我们的言传身教。我虽没有出身豪门，但母亲给予我的种种，却比金子还要珍贵，厚重。

　　因为，母亲一辈子教给我的，是一份做人的品格，无价的品格。（作者单位：广东省阳江市阳东区委宣传部）

　　（责任编辑：郭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