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anner1-1.png
  • banner1-4.png
  • banner1-5.png
  • 1.jpg
  • 英雄的故事值得传说
    发表时间:2019-01-10 来源:文艺报
    字体:[大] [中] [小] [打印] [关闭]

      韩 炜(电影《天渠》编剧)

      

      
      
      

      黄大发,贵州遵义播州区平正乡的一个村民,如果从2017年算起,老人已经在那个叫草王坝的小村子生活了82年,入党58年,在他当村长、村支书的46年中,前后花了36年,带领村民,在贵州大山的绝壁上凿出一条长9400米,地跨3个村的水渠。从2017年开始,黄大发获得了包括“时代楷模”、“全国道德模范”、“感动中国年度人物”等多个国家级荣誉称号。

      2017年春暮夏初,《鸡毛飞上天》的出品方、杭州佳平影业的老总吴家平先生找到我,说要拍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位贵州老人,花了一辈子,带动全村人挖了一条绝壁天渠。几天以后,我和这个项目的制片人一起飞往遵义,经国道省道乡道,又沿着一条刚建成尚未通车的山路,辗转来到贵州遵义平正仡佬族乡团结村(原草王坝村),见到了黄大发老人。

      在老人居住了半辈子的老屋里,我见到了无以言表的清贫景象。其真实程度令后来的电影置景人员根本无法还原。老人没有来得及讲述他的“事迹”,径直把我们带上山,去看看他的“大沟”——那条被大家称为“天渠”的水渠。老人健步如飞如履平地的样子,胜过千言万语。沿途中老人随手清除着水渠里淤积的杂草,告诉我们,20多年来,只要他在村里,每一天他都要上山来走一走,清淤疏堵,因为这条“大沟”,是全村人的“血管”。在绝壁高坡的水渠边上,能够看到很多黑疙瘩,后来知道那是喜欢走峭壁险道的山羊留下的屎蛋子。上世纪90年代,黄大发和他的村民们就是在这样只有山羊才喜欢走的山坡上,用最原始的工具,用自己一背篓一背篓背上来的炸药、水泥,炸开岩石,筑起一道万米长渠。

      那天,有那么一瞬间,回头看去,老人在绝壁天渠小歇,其身影与身后的山岩浑然一体,令人肃然起敬。

      2017年我将这个老人的故事写成了电影剧本《天渠》,2018年12月影片在全国公映。《天渠》是一部写活人和真人的电影,不是一个牺牲的英雄,或者一个过世之后得到追认的楷模,更不是一个编造出来的悬浮人物。对于创作者来说,这是一个殊为难得的机会。

      黄大发以及他做的事,让我想到中西方两个神话寓言中的人物。

      一个是中国古代寓言中的“愚公”。黄大发是以世俗所谓的“愚”和“迂”,来成就伟业的,用工匠精神、亮剑精神来改天换地的。比如修渠过程中,他的妻子想要区区一碗水泥,修补一下自家的灶台。黄大发坚决不干。这与其说是大公无私的思想境界,不如说是一种“毫不利己”的本能、公私分明的偏执,这才使得所有人对他的决定心服口服。我相信,支撑着黄大发以及跟随他修渠的数百名村民一寸一米地挖出水渠来的至强念头,不是要“胜”天,而是不要“输”命,他们没有要改变大自然,只是要在大自然的布局中找出一条活路!从某种程度说,这与中国传统文化中与自然和谐共处、天人合一的理念是同脉的。

      黄大发还让我想到西方神话中的一个悲剧英雄西西弗斯。西西弗斯绑架死神,希望让世人永生,因此触怒了众神,受到惩罚,每天要把一块巨石推上陡山,再眼看着巨石滚到山脚。西西弗斯要永远地、似乎没有任何希望地重复着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诸神要让他的生命在这样一件无效无望的劳作中慢慢消耗殆尽。

      在采访中,黄大发带我们去看过他们在上世纪60年代修渠失败的一个涵洞。这个小小的人工涵洞曾经花费了他们数年的时间,但是最后证明对于引水来说是完全无效的。以后的20多年时间里,可以想象那种重复、枯燥的劳作以及随之而来的失败,是如何消磨着黄大发和他的老伙计们的心神的。以至于到了90年代再次修渠的时候,黄大发的决定受到了来自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伙伴们的质疑。黄大发在无望中不放弃,将苦难当做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忽视枯燥,摈弃绝望,将推石上山和滚落山下,将成功与失败都化作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西西弗斯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呢?作家加缪写到:终于有一天,西西弗斯在这种孤独、荒诞、绝望的生命过程中发现了新的意义——他看到了巨石在他的推动下散发出一种动感庞然的美妙,他与巨石的较量所碰撞出来的力量,像舞蹈一样优美。他沉醉在这种幸福当中,以至于再也感觉不到苦难了。当巨石不再成为他心中的苦难之时,诸神便不再让巨石从山顶滚落下来。

      黄大发和他的村民们一定是在类似一种推石上山的过程中,产生出这样一种奇妙的发现,他们脚下这片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的土地,既不是荒漠,也不是沃土,陡峭的高山,一个个炮眼,一寸一米往前延伸的水渠,已经构成了他们的日常生活,构成了他们的必然世界。水渠修成了,水由低处流向高处,村民们得救了,草王坝得救了。

      能够通过写作一个剧本,去走近一个活生生的、不寻常的人物,并从他的故事中感悟诸多,这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是一件足以填满心灵的幸事。说到底,英雄的故事值得传说。

      

    网站编辑:穆菁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