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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语:民歌里的陕北
    发表时间:2018-04-16 来源: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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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作家史铁生到延川清平湾插队落户,同绥德过去的“破老汉”一起给生产队拦牛。作家笔下这样写:

      在山上拦牛的时候,我常想,要是那一座座黄土山都是谷堆、麦垛,山坡上的胡蒿和沟壑里的狼牙刺都是柏树林,就好了。和我一起拦牛的老汉总是“唏溜唏溜”地抽着旱烟,笑笑说:“那可就一股劲儿吃白馍馍了。老汉儿家、老婆儿家都睡一口好材。”

      陕北的牛也是苦,有时候看着它们累得草也不想吃,“呼嗤呼嗤”喘粗气,身子都跟着晃,我真害怕它们趴架。尤其是当那些牛争抢着去舔地上渗出的盐碱的时候,真觉得造物主太不公平。

      本地人都知道,北京知青眼里这陕北人的光景,并不只在这时。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更远,祖祖辈辈的陕北人,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这块悲壮的土地。众多文人笔下曾这样描写她:地域辽阔,广漠延绵,峰岭交织,莽原逶迤。传统的陕北人,是大皮袄,是大裆裤,是百纳鞋;男人的标志是“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女人的标志是“红裹肚”。这里的人们曾艰难度日,自称受苦人。贫瘠的土地,苦燋的生活。让人实在无法理解的是,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的感情天地、精神世界又是何其丰富多彩呢!在这块山梁河沟、风沙草滩共存的生活天地里,诞生了众多异彩纷呈的民歌作品——

      三十里的明沙,

      二呀嘛二十里的水,

      五十里的路上为了看妹妹,

      半个月我跑了一个十五六回,

      十五六呀回,

      把哥哥我就跑成了罗呀么罗圈腿。

      六月的日头,腊月的那风,

      老祖宗留下个人爱人。

      ……

      许多歌主题多是表达男女的爱情和感情。但场景不同,歌词和曲调均不同,可看出创作者之众。不同的词曲,不同的故事,艺术上却比翼齐飞,可看出民歌创作多么繁盛。

      艺术来源于生活,这肯定是定律了。带着泥土芬芳,又表达人间至真至情。既在民间久唱不衰,又在城市大剧院赢得不息掌声,那一曲曲陕北民歌,就是极好诠释这一真理的作品。

      更令我们惊异的是,在这片生活困苦、劳动生产条件甚为恶劣的土地上,那些年代,有生活,就有故事。有故事,就有艺术。

      酷暑寒冬,天光云影,雨雪雷电,连绵起伏的沙丘间,曲折陡峭的山道上,长城内外,赶牲灵的人儿边走边唱;激流险滩,漩涡弯流,惊涛骇浪,大河上下,搬船的艄公也把歌唱。

      上世纪二十年代,陕北佳县荷叶坪村农民李思命,从自己一生流船生涯中总结出了代表中国穷苦人民心声的语言,创作出了震惊中外的《黄河船夫曲》。

      李思命十七岁就跟着父亲流船,常年四季奔波于包头至吴堡碛口间的黄河波涛之上,对黄河两岸的风土人情再熟悉不过了。惊险的流船岁月,曲折的人生道路,古老的黄河故事,为他创作民歌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他小儿子家里至今保存着父亲编歌词的本子。同时,那奔腾咆哮的黄河水,曲折回环的山川河道,粗犷豪放的船工号子,练就了李思命一副好嗓子。1920年的春节,村里闹秧歌,他拿出早就编好的节目,与同村的张士铭(男扮女)合作演出《搬水船》,他扮演老艄公。老艄公:“姑娘!你要坐船,我老汉有个对子,你能对上我就搬你,对不上我就不搬你!”陈姑娘:“艄公,请开言!”

      老艄公唱: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哎?

      几十几道湾上有几十几只船哎?

      几十几只船上有几十几根杆哎?

      几十几个艄公哟嗬来把船儿扳?

      陈姑娘唱:

      我晓得,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哎!

      九十九道湾上有九十九只船哎!

      九十九只船上有九十九根杆哎!

      九十九个艄公哟嗬来把船儿扳。

      ……

      首次演出,一村男女老少无不叫好。同村李韶华先生将这场演出完整记录,其中《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和《搬船难》的词曲从此基本固定下来。后来每年春节闹秧歌,《搬水船》成为必演节目,并很快在黄河两岸流传开来。岁月流转,这民歌却成为黄土文化的深沉积淀。

      李思命这位一生奔波在大河上下的陕北农民,用高亢辽远的歌声,表达对黄河的深情咏叹!那飘荡在浪涛之上的歌唱,也是他与命运奋力抗争最真实的写照。而且这抗争,引起了黄河两岸广大穷苦老百姓几代人的共鸣!一曲歌声,一种不屈的民族精神,于黄河两岸突起,永驻天地间。

      多情、憨厚是这块土地的灵魂。那时,苍茫的高原上,到处都缭绕着这样不息的歌声。

      山坡上耕地的男人在唱:

      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

      受苦人盼的是好光景。

      弯弯的山路上,唱歌的是赶脚的汉子:

      三天的路两天赶,

      好婆姨出在张家川。

      静悄悄的山村里,纳鞋垫的女人在叹息:

      蓝格英英天上云追云,

      什么人留下个人想人。

      大山梁上的庄稼地里,有令人断肠的忧伤:

      东山的糜子西山的谷,

      哪达儿想你哪达儿哭。

      ……

      这些歌谣,词、曲作者和歌手,都是些陕北高原上的脚夫、揽工汉、拦羊后生或搂柴婆姨。但这些音乐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让都市里的音乐专家、艺术家们都赞叹不绝惊叹不已。其久唱不衰的生命力,同样让许多歌手自叹弗如。陕北民歌是生息繁衍在这块土地上的有名作者和无名作者们,世世代代共同创作和续写的陕北人的生活史歌。一位音乐专家在作了多年研究后这样说:享誉中外的陕北民歌,像奔腾不息的黄河源远流长,经久不息地飘荡在黄土高原的山山、村村、沟沟、岔岔。

    网站编辑:穆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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